汽车时代

京城汽车时代巡礼

发布时间:2012-11-06   我看季羡林先生写的《回忆陈寅恪先生》,说到头解放经济崩溃,陈寅恪取暖都没钱,北大校长胡适想赠他美元以解“燃煤之急”,陈不受,后以藏书相抵,胡老“海龟”派自己的小车去拉——堂堂北大仅此一辆。当时私家车之稀缺可见一斑。
    解放后中国的轿车,首屈一指的就属“红旗”了,自大跃进年代第一辆红旗CA72诞生,献礼建国十周年大庆,从此成为中国人的骄傲、国家领导人的专车。时间逝去50年,今天单位里曾管计划生育的同志就驾一“红旗”,还老停社长车位前边,让人打哈哈:“一把手都排你后边?‘中央首长’就是牛!”
    1973年我上高中时,和同学一起到安定门外青年湖附近一个汽修厂“开门办学”,其实是人家忙修车我们看热闹,瞧瞧师傅们如何捣鼓红旗的八缸引擎之类。有一修理工突发急症,厂子里刚修妥一“红旗”,拉上他直奔医院,驶进医院大院,刚停好车,医院的一帮领导齐刷刷奔下楼来。可能从楼上看见开进一“红旗”,肯定以为哪个大人物来了,那时轻易可见不着那车。待见到车里出来的“人物”跟俩油耗子似的,才屏息转身悻悻回楼。
    1963年,上海汽车制造厂造出上海牌轿车,直到80年代,“上海”长期作为部长级公务车。参观过上汽的人说,那儿的装配工人特逗,拿一车门比划比划,不合适就再换一个试试,恨不能像木工似的给两刨子才能安上,根本没法跟后来桑塔纳生产线上什么都严丝合缝相比。
    1966年北汽212吉普定型,成为“县团级”的标志,以至后来能弄到各式轿车的人也非这个“县团级”不坐。那是北汽“先前阔过”的辉煌时期,连帆布车棚都来不及配,有多少卖多少,没生产出来的也有一堆人排队等着呢。个体户的星星之火已渐燎原,盯在厂门口,服务于着急的提车者,专给光屁股212做车棚子,据说都发了大财。不过212确实太“初级”,连雨刮器都小得可怜,一刮,前风挡只留下俩“小扇面儿”。
    随着1985年上汽和德国大众合资成立“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”,桑塔纳的身影开始在中国大地上无处不在,成为上世纪的宠儿,与其后的捷达、富康并称老三样,流芳遗韵至今不绝。车子已经和级别脱了钩,老百姓的屁股也坐进了小车,这就是中国的历史性进步。
    1983年,“北京吉普汽车有限公司”成立,这是中国成立的第一个合资汽车公司,产品最初是切诺基2500;1984年,中国“微面”的鼻祖天津大发出世,1986年,夏利轿车同样出自津门;1991年,一汽-大众捷达在长春下线;1992年,神龙富康在武汉诞生;2002年,北汽与韩国现代组建了中国加入WTO后第一家中外合资汽车企业“北京现代汽车有限公司”。
    2012年1月20日,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公告:2011年,我国汽车市场平稳增长,汽车产销量双超1840万辆,再次刷新全球历史纪录。汽车制造业这个推动世界前进的引擎,是现代文明无可争议的标志,也为私家车提供了多样化的选择。
    照排的同事郭庆,早先酷爱北京212,尤其欣赏其槽钢的保险杠,说开着它没人敢跟你这儿加塞儿生挤。现在212属黄标车,已然不能进五环了。有回堵车,他仗着是越野,打轮上了路牙子,想从绿地上超过去,没想到那儿才浇过水, 212又死沉,一下陷那儿动不了窝了。没辙,叫救援吧。救援的一来,先扩大业务,说你不如先加入我们公司,350块管一年,包括这次。他想一次就200,行啊,填表交钱拿救援卡。救援车倒过来还没拖,就陷那儿也需救援了,只好再来一车救援。那小子乐坏了,说他们这回赔大发了。
    单位里高人不少,爱学肯定是最早的一个,听说报社得到的第一笔赞助,就是她“拉”来的一辆旧212。所以她开车也早,他们火炬报的人一坐上她开的车,都紧张地四处踅摸:张老师,先别并线,后边儿来车了!张老师,您拐弯得开转向灯啊!提醒之声不绝于耳,把坐车的都累够呛!有一回她从朝阳门立交桥向西来,到报社门前就靠边停车,过马路,进路南的报社找司机:“小夏,帮我把车调过头来吧。”小夏挺纳闷儿,听说她开车愣啊,怎么调头都犯憷?出来才找到答案,原来是车上没人给她“观敌瞭阵”。
    时事报主编姜莹也特有意思。报社在潘家园时,有一次我开车到单位门前,刚停路边,没待熄火,车门猛地被打开,姜莹一屁股坐到了副驾驶位置,开口一个字:“走!”有人说新司机都是“管状视野”,直摸磕眼,旁边一点儿看不见,我就没看见她在哪儿站着。而且她一说话,也让我直犯糊涂:“咱走哪儿啊?”她一听动静不对,扭头见是我:“哎呦,错啦!”马上又下车了。我也从另一边下了车,问怎么了?她说她们部门出去活动,来接她那车也是“忍者神龟”的颜色,正巧我出溜到她跟前停下,她当然看都没看就拉门坐进来了。
    我第一次坐小车是帮一单位搞设计,完事太晚了,被一小伙子送回家。看他那四下里乱响的破车像日本的,就问是尼桑吗?答:是尼桑的爷爷——达特桑。到地儿我开车门未遂,小伙子说车太老了,里边开不开。先下车绕过来打开右侧车门。坐老爷车,还能享受老爷待遇?
    还有一同事小崔,以前开过一奥拓,一般人见他的车都躲着,前保险杠撞了不知道多少回,两边都翻过来翘着,猛一看像车脑袋上长俩犄角。它是左车门闹毛病,也是从外边能开,里边打不开,一度他下车只能从副座那边出去。有一天他开车到单位门口,还是倍儿麻利地从右边吱溜钻了出来。有人说崔爷,你车门不修好了么?他恍然大悟,忘了,但鸭子死了嘴还硬,脖子一梗:我从这边下习惯了!
    美编室朱嘉惯搞现代艺术,老说开夏利像在马路上坐一马扎儿。头些年到法兰西转了一圈,回来就换一毕加索,得意劲儿甭提了,说国外有气质的艺术家都开这种两厢车,三厢的太俗啦!正在单位门口跟我们云山雾罩、口吐莲花,正巧张延平停好车过来。朱嘉忙说社长慢走,我换一新车您瞅瞅。领导回头瞟了两眼,一笑,说不就一面包儿嘛!快步进了楼里。“艺术家”在他身后张了半天嘴没说话。
    以前单位门口没俩车,都姓公。后来私车日多,一下班,记性不好的得满处溜达着按遥控器,哪儿一响,车算找着啦!1997年初,我也买了“捷达”,尽管比现在同配置的贵一倍。以前住东城的人说去一趟丰台,感觉比去北大荒近不了多少似的;后来哥儿几个一高兴,立马来一趟昔阳,参观大寨的七沟八梁一面坡去。更甭提还有近乎职业的“驴友”,能开车满世界走。
    开车上下班,没方便几年,堵车就成了一大烦心事。大概北京人都不会忘记2001年百年不遇的大塞车。12月7日傍晚,一场中雪致使北京的地面交通大面积瘫痪,大街小巷似乎都成了阡陌相连的停车场。那天我去电影学院接女儿回家,平常五点到家了,结果这回过了午夜还在道上磨蹭呢。
    进入新世纪后,我拉女儿去清东陵游览,无奈102国道全线修整,于是,转道去盘山。在烈士陵园门前停好车,上前一问,说是有任务,闭园了。我跟看门的老人讲:我们从北京大老远地蹽来(从平谷到唐山,说跑路都是“蹽”),就是让孩子受受教育,再说我们进去,也不妨碍您的任务不是?老人觉乎着有道理,就开门让我们进去了。我又陪女儿浏览了一遍我初中时就看过的包森、田野等烈士的事迹。没车的时候顶多是去景山、龙潭湖转悠转悠。
    机动车多了,各单位保安的工作也多了一项:指挥车辆。我在单位停车,对他们的指挥绝对是令行禁止,因为他看距离都沿可沿儿,我就见一同事倒车时自己没把握好,听到“停”再刹车,没立时停住,咣当一声,保安赶紧说:撞上了!把他气够呛;路边一饭馆的保安进城不“忘本”:您再倒一点儿,倒!倒!倒!吁!一听就知道以前在村里是车把式;世事洞明皆学问,一个老保安对新手说:你叫人把方向打到家,得说“打满”,不能说“打死”,赶上葛的,人不爱听。
    十几年过去,女儿的驾驶本都换过一回了,尽管她最长的驾驶经历是把车从亦庄开到方庄。同时买车的人多半更新换代了,所以老有人对我因循守“旧”不解。我说没看过报道么?说是后海一带深宅大院甚多,一些街道老太太可能家里连“残摩”都没一辆,但看惯了高档坐驾,再瞅见两厢车都嗤之以鼻:这哪儿是车啊!我觉得年检能过就行了,好歹也是铁包肉,比以前骑摩托的肉包铁强多了,不是有句俗话么:要想死得快,就买一脚踹。不就驮我上下班吗?结果被人批评:都这么想内需怎么拉动?尤其惭愧的是要一有毛病,熟悉的修理工都“歧视”我:再不换车,我们拒绝为您服务了啊!没办法,只好更新换了代。
    中国著名报人邵飘萍,有几次经典采访:
    1917年,府院之争正烈,总理段祺瑞深夜从天津返京。邵飘萍闻讯乘汽车直奔段宅,让车夫急鸣笛,门卫以为定是政府大员要急见总理,便开启大门让他进去。那一回合,老段大胜黎黄陂,满腔得意,几乎全盘托出事情始末。这次采访奠定了邵飘萍在新闻界无人望其项背的地位。
    有一次段政府内阁会议讨论“金佛朗案”,不让记者采访。所谓佛郎就是法郎,庚子赔款中法国部分本可用纸币赔偿,但法国通货膨胀,纸币贬值,于是法国要求用黄金代替纸币,中国因此多支付了8000万元。邵飘萍雇了一辆小轿车到会场外等候,见法国公使的汽车来了,马上尾随而入,门卫以为是一道来的,邵飘萍顺利进入会场,得到了内阁会议全部内容。
    邵飘萍不仅开国人自办通讯社和新闻学教育先河,而且1920年还购买了一辆黑色小轿车,成为中国新闻记者自备汽车采访的第一人。试想如果前边是奥迪,后边跟一夏利,他的得意之作起码就要减少两篇吧?可见汽车这个身份的象征,历史悠久,何等重要!
    现实中偏就有夏利跟在奥迪屁股后头的镜头。
    报社同仁王世荣任总编助理之前,还在采访一线。有一年“两会”期间,卢沟桥抗战纪念馆增添澳门抗战内容,他拿到市委宣传部发的车证去采访。因为有刘琪、何厚铧出席,安保措施严密。警察见一大屁股夏利晃晃悠悠过来了,马上拦住。他不慌不忙把车证递出去,警察拿着翻来覆去地看,怎么看这车都别扭,可证是真的假不了,只好眼睁睁看着夏利跟在一串奥迪后面进了警戒线。
    世荣说这样的事不少,还没车时,要到大会堂开会得打车,平时看见交警就发毛的司机直含糊,他还得给的哥打气:“你开你的,没事!我有采访证呢!”见警察放行,司机顿时神气了不少。
    在我车号限行那天,坐公交车听到不少笑话。比如一小伙子正高谈阔论,一阵轰鸣窜过一高档车,他的“现挂”顺嘴就来:“这车我知道,顶牛了,在旧宫见过,它一跑,我都傻了,只见满街的车怎么都往两旁闪啊?车没影儿呢,声儿先过来了,快得不可想象。奔驰都得在后头捎着,怕刮着赔不起啊!SUV的标志占满了一个车门子,你要订制的,得等六个多月。足足600多万啊!我买一西瓜还得跟我们那位商量呢。”
    2009年9月8日的《法制晚报》报道:“最贵跑车藏身CBD”,全球仅有5辆的帕加尼跑车,在这儿就有两辆!地库里的多辆法拉利、兰博基尼超级跑车都属于这个车主。据介绍,车主家族在河北曾从事钢铁业,这两辆车的购进价格6000余万元人民币。还是法晚,2011年4月20日刊文:今年在中国市场上的兰博基尼超级跑车销量,可能超过美国,去年兰博基尼在全球市场的销量下滑,而在中国市场的销量比2009年增长了一倍以上。面对这样的消息,我不知道读者有何感受。
    好车露脸的时候多,现眼的时候也不是没有。一个冬天的早晨,一辆跑车嚣张地超过慢吞吞的公汽,突然出了碰撞事故。驾车的是一时髦女郎,穿着小短裙,抱着宠物小狗站在车外,等候交警来处理,冻得直哆嗦。看热闹的人说肯定是空调坏了,在车里还不如在外面呢。
    2010年7月7日的《汽车时代》上,有一篇《布衣新贵·体验大众新辉腾》的文章,我看到“布衣”二字,以为很便宜,结果被讥为老土。听说那车最老的款、最便宜的也得百万以上。“布衣”只是言其外观端庄,没有让人一看就马上反应出这是高档车。
    在2012年8月的北京市交管局网站上,日期后面显示的是“截至2012年7月底,全市机动车保有量511.6万辆”。1997年初,报社一同事在我之前两天登记的车号,只比我的小721,就是说当时大约每天只曾加360多辆车。2002年,北京的机动车达到180万辆时,当时的媒体就报道说:这是一个极限,北京将不能承担更多的机动车出行。事实印证了一句曾经的豪言壮语:“只有想不到,没有做不到。”2010年底,增加机动车最多时是每天5000辆。
    北京市交通研究中心分析,北京的机动车存在“三高四低”的问题:“高速增长”、“高强度使用”、“高密度聚集”,和“买车门槛低”、“小汽车使用成本低”、“绿色出行意识低”、“替代出行方式服务水平低”。
    北京从2011年1月1日起开始实施《北京市缓解交通拥堵综合措施》,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买车得摇号了,摇上您了才有购车指标,才能买车上牌。没摇上,您等下月再跟着摇一遍,反正一年总量控制在24万辆,个人占88%。
    一句话,汽车时代的进步任重道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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